有统计显示,大约有1/10的人长期生活在这种长久而疼痛的孤独感中,然而电视上,杂志里,网络上……每个人似乎都很好。 为什么会这样?为什么孤独在现实里已经存在这样久,而周围却是死一般的沉寂?我们可以公开谈论抑郁、厌食,甚至双向型情感障碍,而孤独?如此陌生,无人言及。 这就是为什么,在这万籁俱寂的孤独感里,我几乎窒息。对我而言,“孤独”这个词好像是专为不被欢迎者和边缘人群预留的,我不想成为这个群体的一员。 我试着对医生谈起这种孤独感。这个家庭圆满、工作忙碌的男人笑着说,他甚至希望能“有时间孤独一会儿”。 我无法回应,离开。 他彻头彻尾地无法理解我说的是什么。
这样的反应意味着,孤独者被遗弃在这个世界:无可救药地与世隔绝,而他们甚至无法说出他们是这样绝望地与世隔绝。这样的孤独变成双重的:你觉得孤独,且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这样孤独。 这种对孤独病态的偏见,是我所能想到最可怕的反应。研究人员要求人们形容一个孤独的人时,他们所采用的形容词常常包括大量的厌恶感:他们不光是孤僻,肯定也没什么吸引力,消极,愚笨。换句话说,他们肯定有点问题。 这些词完全不适合我。我金发、苗条纤秀,有着三个学位,没人比我更积极。我见过更多积极幽默聪明的孤独者。然而这样的现实无法说服流行的观念,束缚住我们的正是那些负面的标签,令人讶异的曲解。在我竭尽全力去理解这种孤独感的过程里,我看到太多这样的偏见。 有个相当直白却令我信服的理论是:对于我们最恐惧的事情,我们往往表现为过度的负面反应来保持与之疏远。 这是我孤独活着常常遭遇的情形。没有人愿意聆听我的内心,不是因为我觉得“孤独”这个词有多么大不了,而是他们觉得很可怕。 有数据显示,过去50年来,这种对孤独感的抵触持续上升。如果你看看20世纪40年代关于孤独的文章,你会发现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的惊恐和歧视。而最近几十年来,孤独开始变形——变成一种病,一种缺点,一种瑕疵。它最近的变身则是——它变得具有传染性,就像流感。我们必须把自己全副武装包裹起来以免被伤。
我与他人谈到我正在写一本关于孤独的书时,通常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后退一两步,好像我有传染病。 这种朝向孤独的抵触更强烈了,恰恰是因为我们自身比过去更易受伤害,更恐惧孤独。尽管现在我们有更多的联系方式——在Facebook上找到同类,或通过Twitter相互交流。然而在另外某种意义上,我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多于30%的英国人选择独居,我们花在访亲拜友上的时间在大量减少。美国最近的一项研究显示,接近1/3的调查对象承认没有可倾诉的朋友。有段时间,我搬家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。那时我的社交圈只有3个人——约等于“零社交”。 孤独感开始变成我们生活中的一个严重问题。心理健康协会2010年度报告称,英国的孤独症患者数量已经追上流行疾病的比例。然而始终没有人正视这一点。 孤独的时候,我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情感,编造乱七八糟的谎言,暗示我其实不是单身,让别人误以为我过得丰富多彩。我曾是个律师。如果同事说我看起来很累,我会假装是各种业余活动让我累死了。
我以为只有我这样。之后我发现,所有孤独的人都是这样。他们会说,昨晚过得特别开心,而实际上他们只是自己待在家,期盼很久没响过的电话铃声响起。星期一早晨,他们孤单的周末生活会被演绎成无休止的社交活动。这些孤独的谎言家,他们正挣扎在社交标准的压力下,因为环境越是营造社交游刃有余的轻闲模样,我们的孤独感越强烈,独居的人愈来愈多,密友的数量愈来愈少。
《欲望都市》《老友记》《广告狂人》这样的电视剧里全是对生活心满意足的人物形象。即便是与社交完全无关的品牌,也会在广告里植入模特们手挽手,亲密放松的情景。 我们被迫展示活得如何精彩,心怀无法言说的孤独。 社交能力被放大、赞美成为标准时,无疑我们只能掩饰自己内心的孤独感。谁愿意承认自己不合群?承认自己连某些最基本的人类需求都无法满足?这样巨大的压力如果只能经由社交媒体发声,孤独感只会更甚。“我们在一起”这个概念会因科技发展随之传播,花蝴蝶式的社交生活模式会更被推崇。而我们,实际上更孤独了。
“孤独症候群”与无人为他们发声的现实该结束了。孤独是如此深邃的人类情感,它就像是在释放信号:我们需要相互关心,感觉到彼此的存在。我希望人们对待孤独的看法能得以改变,就像人们现在对待抑郁症一样。我们可以讨论它,不用自责,不再掩饰。 在所有那些孤独沉寂的岁月里,我至今仍无法忘记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:只有我一个人,这样地与世隔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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